回忆召唤消逝已久黑暗中的孩子们的岁月，小心翼翼掸走上面的灰尘，慢慢浮现出来的是时间磨钝了的那些锐利的记忆边缘。
幽会家乡的树林
作者 | 高欢宇
离开家乡已经很多年了，最思恋的便是家乡的树林。
也多次回过村子，总是匆匆，只远远地望望奶奶顶，树林只是在我的思念中，在我的梦中罢了。
今天，我再也不甘于和它擦肩而过了，因为有了这个想法，心里惴惴的，像是去会见分别已久的、朝思梦想的初恋情人，脑子里全是这场幽会，怕遇到熟人打断我的思绪，便选了个夜晚前行。
带着埋藏很久的思恋，走进村里，街灯还没有亮，街上三三两两地坐着一些乘凉的人，还有一些玩耍的孩子们，因为有夜色的掩护，没有人注意到我，我以适合思考的速度前行，仔细倾听乡亲们的声音，由于离开太久了，我已辨不出他们是谁，只陶醉在熟悉的乡音中，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。
出了村子，到了空旷地，一切被一层淡淡的雾笼罩着，天低低的，没有月，远处林子宛如含羞的少女，躲在朦胧的雾中。
越来越近了，越来越近了，我听得见我心跳的声音，“咚”“咚”“咚”……忽然初中时我们学校出席县运会华丽的鼓乐队在我脑海飘过，那影像转瞬即逝，但那节奏带着我走入儿时玩耍的乐园，也许是因为激动，身体竟有些僵硬。
树有合抱粗了，用手抚摸着那些树干，用脸颊轻摩着他们……我拥抱着老树，慢慢闭上眼睛，听小虫扇动翅膀的声音，听田鼠窸窸嗦嗦寻找食物的声音，听空中的一两声鸟鸣，还能听到村子里孩子们的嬉戏声，听远处的犬吠声……伴我成长的老树呀！
你还记得那个喜欢走在这儿、跑在这儿、跳在这儿、闹在这儿、坐在这儿、躺在这儿、睡在这儿的女孩吗黑暗中的孩子们？
你还记得喜欢读书、喜欢沉浸在遐想中、喜欢看白云夕阳、喜欢迷醉在槐花香气中的女孩吗黑暗中的孩子们？
你还记得喜欢在温暖的春天、茂盛的夏天、斑斓的秋天、飘雪的冬天带着小狗阿黄漫步在林间的女孩吗？
我最亲最亲的林子呀，当年那个女孩回来了，带着对你最真诚的思恋回来了！
到林子的最南端，隔着层层梯田，便是奶奶顶山了，山静静地矗立着，与天空形成一个柔和的剪影，暗蓝的天空群星闪烁。
我的视野里竟望不到一盏灯，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纯粹的夜、这样璀璨的星。我隐没在这样的黑夜中，与自然融为一体，原本我就属于这大山，属于这土地。
“生我是这块土地，养我也是这块土地……”，这种归属感带给我力量，像有根之木，蓬勃成长。
我的目光温柔地抚摸夜空下的山坡。
不对啊！回忆起过去，这儿的晚上可是灯火通明，机器隆隆。原来这儿是一个制砖厂，砖窑就像一个贪得无厌的妖怪，将山脚的梯田都吞噬掉了，没有了植被的保护，土地裸露的身体被雨水冲刷得伤痕累累，那伤痕连着我的神经，因为在这离别的十几年，一想到那伤痕，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。
目光在暗夜中搜索，我突然意识到大烟囱不见了，真的吗？我甚至低下身来，为了能借助天空来找到它的剪影，又揉了揉眼睛，确定它真的不在了。烟囱倒了，灯也灭了，机器也不转动了，受伤的土地呀，你终于可以躺在那儿静静地疗伤了，黑暗中我看不清你的模样，但我知道你一定很坚强。
黑暗中沿着熟悉的小路我又向西南方向的林子漫步，越来越重的潮气沁人心脾，脚下的土地也变得松软起来，啊！我又听到小河流淌的声音——“哗”“哗”“哗”……
夜更深了，已听不到村子里孩子们的喧闹声、犬吠声，我只听到小河的哗哗声，是不甘寂寞的小河向河床、向土地、向小草、向老树、向天空、向星星、向小鱼、向小鸟讲述着它自己的故事吧？
我蹲下来抚摸着小河，不禁打了个寒颤，许久都没有触摸过如此冰凉的水了，它顿时使我精神抖擞起来，我的人生也像这条小河吧，虽然弱小，却执着地流淌着。
夜已经很深了，我恋恋不舍地离开树林，这场幽会留在我心里，随我前行。
——END——
高欢宇
延庆区职业技术教育中心
编辑：单清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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